第十章 哥哥！
“你给我下去！”付坤火了。
“滚蛋！”
“付一杰。”
“还有呢？”
“你俩上去。”孙玮推了推傻站在他和付坤中间的孙潇和付一杰。
“鸡蛋你个脑袋，就认识鸡蛋！”付坤很不满意，顿了顿又换成一脸狰狞的表情，“是……骷髅！”
“有屁啊早被电光了，”孙玮回答，“再说现在这么冷，都冻上一半儿了，哪来的鱼。”
“哎……”付坤叹了口气，枕着胳膊躺下了。
一下俩人的力量冲过来，付坤顶不住了，滑了一下，直接摔进了河沟里。
“哥哥。”他拉了拉付坤的衣服。
付一杰不再说话，只是点了点头，付坤哥哥？付一杰对于孙潇轻轻软软地管付坤叫哥哥突然很不高兴。
“哥哥！”他提高声音。
刚走了没多长一段，身后突然传来唏里哗啦踩着石头滑倒的声音。
“嗯？”付坤回过头。
“能，走。”付坤带头顺着桥边的斜土坡往下走。
“嗯。”付一杰应了一声。
付坤被他可怜巴巴的样子勾起来忧伤情绪顿时烟消云散，一边儿抬手在鼻子下面扇着一边乐：“一截儿你怎么这么爱放屁。”
“我会掐，我帮你掐，不疼。”
其实这破河沟真没什么好玩的，水少，还不干净，河边也不平整，全是烂石头，一不小心就会滑，只不过他们要去那个旧厂房探险，就得顺着河岸走一段，绕到厂房后面才能进去。
他们推着车到阳光门口的时候，孙潇正跟几个同学围在一个卖爆米花的老头摊子旁边，捂着耳朵等着。
“屁？”
“嗯。”
寒假前的散学典礼每次都比较简短，主要就是交待一下过年期间要乖乖呆着，然后带一张什么注意事项回家给父母。
“去哪儿？”付一杰仰着头。
正打得难分难舍的时候，身后有自行车的铃响，付一杰回过头，看到是两个下了班的大人。他们下了车跑了过来，冲着河里的几个小孩儿喊了一嗓子：“干什么呢你们！”
“啊？”付一杰有些失望。
孙潇不算漂亮，特别文静，平时说话总是轻声细语，她其实不太像孙玮的妹妹，除了眼睛，全身上下再找不到相似的地方，不过付坤一直弄不明白她为什么这么爱脸红，付坤跟她也挺熟的了，但每次见到，她都会脸红。
“睡睡睡，你垫着我睡都成。”付坤拍拍他。
付一杰没吭气儿，只是把腿往下移了移。
“我叫孙潇，你是付坤哥哥的弟弟吧？”
“有蚊子咬。”
“喘不上气儿了。”付坤推了推压在他肚子上的腿，付一杰胳膊腿和脸都胖乎乎的，摸上去特舒服，就身上没肉。
付一杰并不知道付坤问的是什么，但他想也没想就先回答了：“吃。”
那俩摔得挺狼狈，付坤回过头的时候他俩还没从地上站起来。
付坤摸了摸自己的右胳膊，打就打呗，他告诉老妈自己胳膊是翻墙的时候摔断的，还拉了孙玮给他作证，但实际这胳膊是被汪志强用木头抡断的，他还一直没找回来呢。
“我……”付坤爬起来就想往床下边儿蹦，一扭头，看到了顺着楼梯爬到了上铺的付一杰，正抬着手一脸震惊地看着他。
“啊——”付坤喊得声音都变调了，往前一边蹬腿一边爬，脑袋在玻璃上磕了好几下才停了下来。
孙潇三年级，不在三小上学，在跟他们隔着几条街的阳光小学，孙玮的叔叔没孩子，把孙潇当自己闺女，找关系给弄到阳光小学的，说是那边教学质量要好得多，不像三小，学生多数是“街道上的孩子”，比较乱。
“走吧。”付坤推着车，带头往前走。
刚回答完，那边摊子上就发出了一声巨响，嘭地一声，付一杰原地蹦了一下，喊得很响：“啊！”
坡有点儿陡，孙潇一脚没踩稳，摔到了地上，付坤赶紧回头拉着她的手把她拽了起来：“慢点儿。”
“嗯。”孙玮走了过来跟他并排站着。
付坤想想觉得特没劲，于是把上半身探出去，倒挂在上铺：“一截儿。”
摔倒的同时他死死拽住了付坤的衣服，拼命蹬腿想要站起来。
付坤跟着回过头，看到了摔倒在地上的汪志强和他的跟班儿陈跃。
河沟里的水很浅，大概也就到小腿那么高，不过带着冰茬儿的水在很短的时间里就从他领口袖口灌了进去。
孙玮趁机在旁边冲着汪志强的脸就是好几拳抡了过去。
他本来以为上铺能站起来居高临下俯视呢，结果因为顶上有老爸之前加装的一个放杂物的吊柜，他只能跪在上铺。
简短的典礼之后，付坤和孙玮拿着小凳子坐在一年级二班门口的滑梯前等着付一杰。今天不用排路队，不过一年级的小朋友动作都慢，发个奖状也发了半天。
这小子今儿是偷偷跟着他们过来的，估计是那天让他俩逃脱了，一口气儿一直没消呢。
“付坤哥哥。”孙潇拿着爆米花，看到付坤的时候脸红了，低下头叫了一声。
付一杰顿时眼睛一亮：“回笼嗝。”
速度挺快，付坤正想从地上摸块石头的时候他已经冲到了付坤眼前。
“我是问你怕不怕鬼啊什么的……”付坤叹了口气，撑着床栏杆翻着跳了下来，坐到了下铺，把付一杰搂了过来，“哎小东西，谁不要你啊，咱家肯定不能不要你，不要我也不会不要你的。”
付坤把自行车锁了，扔在桥边的树下。
“哎压鸟儿了。”
“嗯。”他点头，继续吃爆米花。
“能下去吗？”付一杰看着付坤。
所以看到付一杰的奖状时，他挺开心，拿着看了半天：“真不错！带你玩去！”
孙玮一看付坤吃了亏，顿时就急了，对着汪志强就要撞过去，哪怕一块儿摔水里也没所谓了。
付坤瞅了他一眼，看表情就知道孙玮这话的意思是“一会儿别直接回家吧”，他笑了笑：“那去哪儿啊？”
看着付一杰一脸好学的样子他就又想乐，刚一张嘴，打了个挺响的嗝。
“哎，谁问你这个啊，又饿不着你，我成天被罚不让吃饭我都没说，”付坤弹了弹他脑门儿，“还怕什么？”
汪志强也挺干脆，没像一般带着跟班儿的老大那样一挥手让跟班儿先冲，他每次都是身先跟班儿带头冲。
“三山迷案是什么？”付一杰爬到他边儿上趴下了。
付坤没见过这么打架的，跟菜市场里撕衣服的大妈似的，他一边推汪志强，一边往后退，不让汪志强有机会站起来。
“你说的一点也不吓人。”付一杰还是笑。
付一杰又把腿移回了他肚子上，他叹了口气：“夏天可不能这样，得热死。”
“哥哥。”付一杰突然抬手按住了他的嘴。
他一直想在付一杰面前树立一个威猛的高大的强壮的牛逼的哥哥形象，没成想居然被付一杰抓一下脚脖子就能吓成这德性，前功尽弃！架都白打了！
这是第四块石头了，不过并不是每块石头都能那么准地滚到汪志强脚边。
“怎么了你！”老爸正看电视呢，被他这声惨叫吓得冲了进来。
“我叫你了。”付一杰瞪着眼睛，还是抬着手。
“探险。”付坤拿过他的小板凳用脑袋顶着往学校门口走，“不过咱得先去接孙潇。”
“坤子，一会直接回家？”孙玮用胳膊肘碰碰付坤。
付一杰和孙潇跟在付坤身后，踩着他的步子往下走。
付坤有心理准备，所以没被声音吓着，但付一杰这声响亮的惊叫却吓了他一跳，没绷住乐了：“出息。”
付一杰有些茫然地慢慢爬下楼梯，坐到了下铺。
“还有个老头，”付坤看骷髅没吓着付一杰，又换了一个，“每天都唱……”
汪志强绝对不是来玩的，之前付坤和孙玮经常上这儿来，从来没碰到过汪志强。
“齁冷的，”付坤把手套捂在脸上，“去就去吧。”
“你叫什么名字呀？”孙潇对他笑了笑，声音很轻。
“好撑。”付一杰被他这么笑倒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就揉揉肚子。
付一杰坐在车后座上一边吃爆米花，一边盯着孙潇看，孙玮说这是他妹妹，可是长得一点也不像，也是领来的？
孙玮不放心，这里经过的人挺多的，现在放假了，肯定也不少没回家的学生会过来，他把车拖到了旁边的灌木丛里。
他差点想一脚丫子把付一杰给踹下去：“你上来怎么不出声儿啊——”
付一杰蹲在坡顶上，手里拿着一块挺大的圆石头，看到汪志强从水里站起来，想往岸上走的时候，他推了一下石头，石头顺着坡滚了下去，一直滚进了水里。
“我都听他叫你半天了，”老爸托着付一杰的屁股把他推到了上铺，指了指付坤，“你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他踩着烂石头扬着胳膊，对着付坤就冲了过来。
“我夏天的时候长疖子，可疼了。”
付一杰一手抓着小凳子一手拿着张奖状从教室里跑了出来，一脸兴奋。
奖状这东西，付坤基本没摸过，虽然他学习成绩不差，但在老师眼里德智体美劳他差不多一样都占不上，连入个队都拖到二年级下学期，最后一拨，就五个人，这还是因为人人都能入队。
“还有啊，还有就是你不好意思放屁的时候就憋着，憋憋憋，就憋回去了，顺着肠子往上走，过一会儿你打了个嗝儿，那就叫回笼嗝。”付坤说得乐个不停，笑着倒在付一杰枕头上。
“有鱼吗？”付一杰扒着桥栏杆往下面的小河沟里看。
“那你说，你怕什么？”付坤打探情报，打算有针对性地出手。
付一杰挺开心地笑了，然后放了一个屁。
他俩打架从来不分散，甭管你有多少人，反正就盯着一个揍。
走在前面的孙玮回过头，愣了愣，小声骂了一句：“我操。”
“哦。”付一杰应了一声，反应平静。
付坤顿时来劲了，吓着了吧！还没等他乐呢，付一杰说：“你唱歌真难听。”
不过惊喜也是有的，上铺脑袋这边儿正好对着气窗，可以往外瞅，虽说窗户外边儿就是楼后的破杂物房，晚上看着跟闹鬼的地儿似的，但付坤觉得挺刺|激。
他一直趴在上铺盯着外边儿看，天已经黑了，外面只有雪地反着月光，他拿着个望远镜对着窗户，想象自己是潜伏着等待猛鬼出没好大显身手的捉鬼大师。
不过说完这句他就后悔了，老爸老妈一听就乐了，老妈在外边笑得停不下来。
所谓的桥边，就是离学校没多远的一条破河沟，上面有一座跑三个来回用不了两分钟的小水泥桥，旁边有个旧工厂，门和窗都用木板钉死了，他俩找到了个破口，能爬进去。里面放着各种搅拌机铲车什么的，他俩把这个算作是探险。
“我现在都不长痱子啦。”
“哟，”付坤笑了起来，“桩子不稳啊。”
“叫我了我没听见你不会再叫啊——”付坤对于自己被吓成这样感觉非常没面子。
几天之后付坤的小床被拆了，一个挺漂亮的木架子床放进了小屋，不过跟付坤想象的有点儿差距。
“还有呢？”付一杰来了兴趣，这个比刚才什么呱嗒嗒有意思多了。
孙玮一看，机会！跟着扑了过去，陈跃也扑了上去，四个人顿时跟下饺子似的在河边滚成了一团，也看不清谁是谁。
“你那天拉肚子，放的那个屁……叫水中音。”
“盯一个。”付坤看到付一杰和孙潇已经顺着坡爬上去了，侧过脸低声交待孙玮。
付坤是他的哥哥，不是别人的哥哥。
“嗯，你看，你刚放的那个，干屁对吧，”付坤一边乐一边说，“那个叫旱天雷。”
“我也长，还长痱子，我妈给掐痱子，掐得人以为她揍我呢……”
付一杰看了看他俩拉在一块儿的手，一点没犹豫地也一屁股滑坐到了地上。
付一杰抬头看着他，又伸手摸了摸他都竖起来的头发，笑了。
“我晚上睡上面。”付一杰靠在他怀里小声说。
“怕饿。”付一杰如实回答。
几个人下到了河沟边上，顺着岸边踩着滑溜溜的破石头往前走，时不时捡起小石子儿往水里扔。
但没等他冲到汪志强身边，不知道从身后哪来的一块圆石头滚到了汪志强脚边，汪志强本来就还在晃，没留神就踩了上去，立马一个大马趴摔进了水里。
“哥哥——”他又拉长声音。
“没事儿，叫上小飞哥，有他在，蚊子都跟见了亲爹一样全粘他身上。”
跟班儿陈跃一看就急了，不管不顾地扑了过来，摞到了汪志强身后。
付坤乐了，伸手摸摸他的脑袋：“干嘛啊？叫着过瘾呢？”
正害怕呢，突然感觉床晃了一下，接着自己的脚踝就被人一把抓住了。
但这块成功了，汪志强绊了一下，身后刚从水里爬起来的付坤跳到他背上，把他按回了水里。
“哎！”付坤又赶紧撒了手过来拉他，再冲孙玮吼了一句：“你看戏呢！”
就盯汪志强，不管跟着他来的有谁，反正揍的就是他。
“唱什么？”付一杰挺好奇。
这事儿对于付坤来说相当丢人，看完三山迷案的那天晚上，他躺床上反复回忆，跟中了邪似的越怕越想，越想越怕，最后硬是自己把自己吓得尖叫一声跑里屋钻进了老爸老妈的被窝里，哆哆嗦嗦一宿没睡。
付一杰低下头想了想，犹豫了一下才说：“怕不要我了。”
自打上回为了付一杰跟大傻熊干架之后，付坤发现付一杰比以前更粘人了，晚上睡觉不光要捏着他裤子小摸，还非得要把腿搭他肚子上。
“一会去接了孙潇，咱去桥边玩会儿呗。”孙玮搓搓手。
接着脚下一滑，扬着的胳膊在付坤肩上砸了一下，就摔倒了。
“吃吗？”付坤看到就一边掏钱一边问付一杰。
“鸡蛋。”付一杰眨眨眼睛。
第一回合汪志强虽然很狼狈，但却以身高体重的优势加上撑着付坤，没有倒下，晃了几下站了起来。
付坤拿过来看了看，是张好孩子奖状，表扬一年级二班付一杰同学在一年级上学期是个好孩子。
“三山迷案。”付坤嘟囔了一句，把腿缩起来给付一杰腾出了一半床。
“夏天咱俩上院儿里睡，就不热了。”
想着想着就联想起前阵儿看过的三山迷案了，金马车，呱嗒嗒，方金花，呱嗒嗒……付坤顿时觉得身上的汗毛都立起来了，沉浸在自己吓自己的气氛中不能自拔。
孙玮很欢快地往下蹦，蹦了两下就顺着坡滚了下去，站坡下边冲他们傻乐。
汪志强是来打架的。
“大半夜的，有一个村姑，”付坤翻了个身冲着付一杰，压低声音开始说，他自己被吓着了，必须得把付一杰也吓着才能找回面子，“她提着个篮子，篮子里装着……你猜装什么了？”
付一杰笑起来很好看，付坤也伸手摸了摸他的脸：“你不怕吗？那电影可吓人了。”
“啊？”
“我发现你真能吃，比我吃得都多，”付坤帮着他揉肚子，“一截儿啊，你知道么，屁啊，分好几类。”
“金马车，呱嗒嗒，方金花，呱嗒嗒……”付坤压着声音唱，唱得自己一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要不夏天我试试吧，再长点儿让你掐。”